北棠歌

王胜X宋命

以下正文

找到宋命的时候，人只剩下一口气了。

王胜急红了眼，浑身浴血，把戴家几乎翻了个底朝天，终于在家主书房最深处的密室地牢里，看到了宋命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，那一刻王胜反而恐惧，最初那一股子催使他一往无前的恨意俱片片剥落破碎，整个人反而踌躇胆小起来。他远远地看着宋命，那个安静地躺在地上的男人，平日里惯常会仔细打理束好的长发凌乱铺开，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血污。他瘦得不成样子了，眼窝深深陷下去，脸色失血苍白，红润嘴唇干枯衰败，像一堆白骨陷在层层叠叠的衣服里，空荡荡的。

王胜怔怔看他，险些就落下泪来。他踉跄着往前走，每一步都重如千斤。

千绝地一别，再见面，却是如此艰难的境况。

宋命像是完全感知不到外界了。王胜小心翼翼地把人揽进怀里，伸手去探他脉息。这一下更是心惊，宋命体内经脉寸寸断裂，斗气修为散逸了大半，余下的皆淤堵在身体各处，牵一发而动全身。王胜想象着那种剧痛，只觉得心口绞裂呼吸不畅，他指尖细细发着抖，只敢分出极细的一丝灵力探入进去温养经脉，试图短暂吊住宋命的最后一口气。

王胜呼吸沉沉，他不知道宋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多少，不敢搂他太紧，只虚虚环住，侧脸缓缓摩挲他发顶，小声同他说话。多是些毫无逻辑颠三倒四的句子，认真去听的话大概能猜出来是一些他离开千绝地之后经历的人或事。小事居多，凶险之处绝口不提。他也不管宋命是不是根本听不到，只自顾自地一遍遍同他说，面容沉静，轻声细语，那模样温柔也脆弱。

蒸腾的黑色一眼望不到头。王胜怀抱着毫无生气的宋命，好像化成了一座雕像，已经立了千万年似的，只有掌心一点微弱的光芒还在倔强地微微转动，徒劳地想驱散无边尽的黑暗。

高瑶和凌虚安静站在走廊里，皆是表情凝重不发一言。

良久，凌虚终于听到室内传出些响动，他转头去看，正看见王胜抱着宋命起身走出，目光直直钉向他。凌虚分明读出了些乞求的意味，他无声叹息，何尝见这浑小子对什么人这么上心过。

凌虚虽把人从鬼门关抢了回来，但宋命伤势过重，内伤致命外伤无数，都需要时间慢慢恢复。王胜便每日给宋命换药，且辅以灵力梳理修补残损经脉。他整日同宋命说话，一刻也不敢闲下来，到了夜里，宋命身上总是冰凉一片，呼吸也轻，心跳几不可闻，王胜便躺在他身侧搂着他为他取暖，借着烛火摹他样子。虽一日比一日养回了些肉，可还是较他离开时瘦了太多，整个人苍白憔悴，王胜简直心惊肉跳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，这人又化作一阵风无声无息地就飘走了。

宋命足足昏迷了半月有余，期间王胜一直寸步不离地照料。凌虚和高瑶又来过几次，凌虚看看宋命，再看看他，时常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，叫王胜一通紧张。随后王胜打发高瑶回宋家本家查探，传递了几次消息。——宋家主城风平浪静。

王胜硬闯戴家的事闹得人尽皆知，人人都说王胜就是个横空出世的疯子，这是他终于展开的疯狂报复，却少有人知道他从戴家带走了一个人。然而宋家那些长老绝不可能不知情。

指不定憋了什么坏水。王胜撇撇嘴，不过现下他把宋命牢牢护在手里，也不怕他们再使阴招。他给宋命掖实了被角，又回身取清水沾他嘴唇。

紧接着，宋命眉间微跳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
王胜怔了怔，他捏紧了沾着水的手帕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动作。宋命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，平躺着，好半天还是很疲惫的样子，双目空茫，只盯着床顶。

空气仿佛凝固，良久，王胜听见一声叹息，仿佛穿过千万年时光，最终抵达。

—续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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